文/ Tipus Hafay

攝影/ Badagaw

爸爸回憶說：「小時候的印象是家裏沒有織布，布都是用買的，還有用教會發的奶粉袋做成短褲，不容易破！」 Natawran 部落是位在花蓮吉安的阿美族部落，是原鄉中的都市部落，家人忙於農耕以錢幣換取布匹或者直接購買衣服。我們常用的「阿美族傳統服」說的是「 Losid 」是阿美族祭儀盛裝族服。

我的 Losid 是由三姑姑親手製作，由家中的長輩親手製作 Losid 在部落是常見的事，三姑姑在1990-2010年間學習過「洋裁」，也在上過「傳統服製作班」，是當時在部落中極力在推動類似家政班課程，透過裁縫家政工藝可以增加家庭收入。而這個技能，也讓三姑姑成為現今家族中唯一會製作傳統服的工藝師。

姑姑族服製作的筆記本，紀錄了 Losid 各單品及配件的製作版型跟尺寸。

片裙上有些特殊的圖樣，如菱形是由紅色跟白色線組成，姑姑說以前長輩說是眼睛的意思。

在更早期， Pangcah 傳統中家族女性是織作服飾的巧手，也是家裡Losid圖紋或樣式延續使用的設計師。在日據時代的農耕社會， Pangcah 使用傳統地基織布，耕種大片的苧麻採集後抽絲撚線是最基礎的技藝。

（由左至右）在 Arik 阿嬤的苧麻田採苧麻；現地取纖維，用旁邊的溪水沖洗苧麻，再用竹片刮出纖維；要帶回工作室待處理的苧麻。（攝影：Kacaw kaokoy）

*Piyaw 阿嬤示範苧麻撚線，笑說這個步驟可以去角質。（攝影：Kacaw kaokoy）*

之後就有漢人來到部落， Piyaw 阿嬤說：「看到非部落族人用扁擔挑著布來部落賣布後就很少織布了。」這是1940-50年間，阿嬤記憶中 Makotaay 部落布匹交易景象。大家庭買布通常都是買最普遍的白色棉布來做日常生活的常服，而最漂亮、貴的、新的、顏色繽紛的布都會是留給家中要做 Losid 的材料。

每當7月間，部落中祭儀準備開始前或祭儀結束後，我們就會看到家家戶戶的院子、陽台、空地會披曬片裙、片褲、上衣、腰帶等。若是家中人口眾多，一天下來黑色片裙、紅色上衣、紅色長裙、白色及天空藍腰帶、綁腿帶、還有黑色布頭帶、紅色情人袋、紅橘黃綠藍毛線腰帶等，吊掛在竹竿上、或特別從樑柱綁出來的繩索上，不只一排，陽光炙熱的季節這些配件服飾隨著海風飄動、陽光照在鮮豔的Losid上映著萬里無雲湛藍的天空，各式各樣的配件及單品是夏天家中庭院最精彩的屏風。

族服在祭典後成為各家美麗的屏風。

（依序由左至右）： Dopoh 在台東長光部落拍攝； Nacu 在花蓮港口部落拍攝； Lisin 在花蓮靜浦部落拍攝； Kacaw 在花蓮港口部落拍攝。

常服的樣子/穿越時空的想像

從古照片中我們看到在日據時期阿美族就有男性開始穿襯衫，而女性還是穿著「傳統服」，我很難想像在當時常服跟 Losid 的演變，因為在祭儀中的 Losid 層層疊疊，在穿脫跟生活行動都不太方便，甚至需要穿過好幾次才會記得 Losid 穿戴的順序，印象中自己穿好 Losid 後也還是有好幾次都被姑姑們當場糾正。

從這張老照片與當代女性 Losid 有些不同，可以看出上衣是長袖、前片胸巾是長版等，頭飾沒有白色羽毛。但整體 Losid 結構還是一致的。我們難以確定當時候攝影紀錄的目的及情境，不能確定是否為當時 Losid 正確的穿法，卻也我們提供許多重要的資訊了。（資料來源：國家圖書館(NCL-Taiwan)典藏 / 4252 / 臺北赤岡商會發行 / 約1920年代 / 《世紀容顏下》）

看著網路上的黑白照片，回過頭來想，在 Makotaay 7月的 Ilisin 祭儀的第一天凌晨，看到 Mi’awaway 階級穿著 kolah 背著 faroro，是象徵青年在部落周邊採集糧食回到部落，然後升起祭場中間的火，身上所穿的 kolah 就是早期所穿的工作服。我們在網路上 Makotaay 影片中看到 Kacaw 的阿公身上穿的就是 Kacaw 在 Mi’awaway 階級時穿的 kolah。部落中的吉浦巒社區發展協會在10幾年前曾經復振過織布工藝，由 Arik 阿嬤教授從苧麻採集處理到傳統織布機，製作平織紋的 kolah 好幾件，當時學習織布的也是部落的女青年 Arik 及 Dongi 。

《山舞採錄港口年祭》，裡面有一段（11’47）男子穿著 kolah 工作服背心。（資料來源：《山舞採錄港口年祭》）

*2018年 Mi’awaway 階級，Ilisin 的第一天的深夜23:30左右，穿著 kolah 準備進入祭場。（攝影：Fotol Ciang*）

由於部落裡家中有保存 kolah 已是少數，所以 Mi’awaway 階級在 Ilisin 祭儀前，就會向吉浦巒社區發展協會借來穿。而 Kacaw 是穿家中 Kacaw Mayaw (徐文清) 阿公留下的 kolah ，非常難得，詢問 Piyaw 阿嬤才知道，阿公的 kolah 是 Kacaw 的曾祖母在阿公阿嬤結婚時織給阿公的禮物。這件 kolah 織布紋路是山形紋，線材是苧麻材質，相較於協會的棉麻材料較為透氣，推算估計這件 kolah 是70年的古件現在已成為傳家珍寶。

Kacaw Mayaw 阿公的 kolah 已經泛黃，下襬約10cm的收編織紋很迷人，破洞不知道是被蟲吃了還是使用的痕跡了。李亦園老師在《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專刊之二馬太安阿美族的物質文化》書中也有寫到：「...以二幅麻布縫製，不加剪裁，以麻線縫合背部及腋下兩側，麻布衣服所織的紋樣係人字形紋，較之經緯線平織的方法更為美觀而耐用，在衣之下擺織有橫紋六道為邊飾，同時不易使織成之布散開，...」p.106